法律 梳理社會？ 指向天主？

古經今讀－－信訊第275 期

乙年常年期第廿二主日

法律　梳理社會？　指向天主？

讀經一：申4:1-2,6-8

        梅瑟的這段話（4:1-8），可被分成兩部分（1-4節和5-8節）。這兩部分的主題雖彼此相關，卻也不盡相同。只是兩者的結構相似，彷彿天造地設的一對般：

結構	1-4節	5-8節
啟話詞（interjection）	「［你要］聽！」（1節）	「［你要］看！」（5節）
法令本身的頒佈	「我正在教導你們去做的諸法令和眾訓示」（1節）	「我已把諸法令和眾訓示教給你們了」（5節）
法令的基礎（或目的）	「為使你們存活、進入並取得那……土地」（1節）	「就好像上主我的天主曾命令我的」（5節）
法令生效的時間和地區	──	「你們要在你們正進入那裏並取得的土地之中這樣做」（5節）
命令聽眾遵守法令	「你們……要遵守我正訓令你們的、上主你們天主的命令。」（2節）	「你們應遵守、你們應遵行它們」（6節）
守法的理由（或動機）	「你們雙眼已看見過上主對巴耳－培敖爾所作的。……至於你們，……你們全部今天都是活著的」。（3-4節）	「因為就各民族的雙眼［看來］，這就是你們的智慧和明悟。……天主如此接近這民族……這整個教導公義」（6b-8節）

        也許是因為這兩部分在結構上如此平行，因為禮儀才把第一部分的下半和第二部分的開始略去。無論如何，讓我們先讀讀梅瑟的這番話，然後再嘗試稍作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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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】現在，以色列，［你要］聽我正在教導你們去做的諸法令和眾訓示！為使你們存活，以及進入和取得那上主、你們父祖輩的天主正要給予你們的土地。

【2】你們不會在我的正訓令你們的話上增加，或從中擅自移除，［但要］去遵守我正訓令你們的、上主你們天主的命令。

【3】你們雙眼已看見過上主對巴耳－培敖爾所作的。所有跟隨巴耳－培敖爾的人，上主已從你們中滅絕了。

【4】至於你們，那些緊貼者上主的，你們全部今天都是活著的。

【5】［你要］看！我已把諸法令和眾訓示教給你們了，就好像上主我的天主曾命令我的。［你們要］去在你們正進入那裏並取得的土地之中這樣做。

【6】你們應遵守、你們應遵行［它們］，因為就各民族的雙眼［看來］，這就是你們的智慧和明悟。他們假若聽到這一切法令，這偉大的邦國真是個有智慧和明悟的民族。

【7】因為有哪個民族如此偉大，每個當我們呼喊上主我們的天主時，有天主如此接近它？

【8】因為有哪個民族如此偉大，有諸法令和眾訓示，如我今天放在你們面前的這整個教導般公義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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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 著名美籍舊約學者、普林斯頓神學院榮休教授米勒（Patrick D. Miller, 1990:54-55）就為我們指出了，在把兩部分對比過後，兩點較為突出的思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）文中勸勉守法的命令語氣，因著為激勵服從法令而補充的動機，效果更上一層樓。當中涉及的，既有修辭技巧，也有神學觀點。對上主的訓示（或者梅瑟的教導）的服從，是基於承諾和業權。換言之，上主（或梅瑟）所要求的，並非盲目的服從，這也不是對以色列的一次試探。梅瑟之所以要求以民服從上主，是因為這是合理和明智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二）兩部分所提出的守法動機不同，也這正正也是兩者主題的不同。1-4節所表達的，是「上主的法律就是生命的泉源」。這可見於梅瑟所言，以民要服從，「為使你們存活，以及進入和取得那上主、你們父祖輩的天主正要給予你們的土地」（1節下）。此外，這部分也指出了服從與否所隱含的生與死的選擇。「巴耳－培敖爾」就是不服從第一誡的鮮明例子，並帶來死亡。只有抱緊上主，也就是服從同一條誡命，才是生命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5-8節則視「上主的法律為以色列民的智慧」。這部分所提供的守法動機，既非善報的許諾，也非惡罰的警告。這部分訴諸的，是守法所帶來的正面影響、以色列民由此而得到有智慧、接近天主和正義的聲譽。可以說，這四節把這三種特質與上主（或梅瑟）法律緊緊相連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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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 的確，上主透過梅瑟所頒佈的法令和訓示，是正義的。米勒認為（55-56），箇中原因，在於這些法令與社會公義有關，它們關顧弱小、貧者，以及奴隸。這些法令是人道的，甚至觸及人該如何對待大自然。它們追求公義，在所有案件中都不偏倚徇私。這些訓示更意味著，對無權勢者的關顧，乃一個公義的社會的大前提。可以說，《申命紀》所提出的法律，展示出一種更高層次的公義。因此，往後先知們對以色列民的批評，都不在於以色列民族的法律本身是否合乎道德公義，而是人們有否遵行這些合乎道德公義的法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再者，遵行上主的法律不僅適當，更能展現出人的智慧。當然，重點並不是說那些法律本身是有智慧的。梅瑟在這數節的重點是，如上一段所述，上主的法律是正義的。服從這些法令不僅符合了上主的命令，更可使人類社會安穩有序。因此，遵行上主法律就展現出智慧與明悟。但更重要的是，舊約慣常用這兩特質來描寫人民的統治者（如若瑟［創41:39］和撒羅滿［列上3:12；見依11:2; 29:14］）。換言之，根據梅瑟的說話，任何遵行上主法律的人，都好像具有帝王般的睿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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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 簡言之，這短短八節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對法律的新的神學理解。天主的誡命和法令，並非只與人類社會有關，因而與對上主的理解來說是次一等的。相反，這些正義的法令本身，以及去遵守它們的行動，某程度上是人們可在社會中認識天主，甚至尋求祂的方法。

梁展熙

參考書目：

Koehler, Ludwig, Walter Baumgartner, M. E. J. Richardson, and Johann Jakob Stamm. The Hebrew and Aramaic Lexicon of the Old Testament. Leiden; New York: E.J. Brill, 1999.

Miller, Patrick D. Deuteronomy. Interpretation—A Bible Commentary for Teaching and Preaching. Louisville, KY: John Knox, 1990.

智慧長生 在於敬畏天主

古經今讀乙年常年期第二十主日

智慧長生　在於敬畏天主

讀經一：箴9:1-6

          今天的讀經一截取了「智慧與愚昧之詩」（箴9:1-18）的第一詩節，即《箴言》一至九章的作者在描寫智慧新建房舍（或殿宇）、為新房舍宴會所作的準備，以及（擬人化了的）她在呼鄰喚客的內容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雖說刪去該詩的第二詩節（13-18節）和兩詩節間的過場（7-12節），可讓參與禮儀的人專注於與福音有所呼應的詩節，但卻失掉了該詩的原味。本文為求後者，將與大家一起淺嚐這整篇詩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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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-6節：智慧之筵

【1】智慧（陰性名詞 >> ＋小姐？）建造了她的房舍。她雕刻了她的七根柱子。

【2】她宰殺了她的宰物，調配了她的酒。她也布置了桌子。

【3】她派遣了她的女僮們在城的最高處叫喊：

【4】「誰是心智簡單的[*1]，［就讓他］轉向這裏吧！」。對那心智不足的[*2]，她便說：

【5】「［你們］去！吃我的麵餅！喝我調配的酒吧！

【6】［你們］放下心智簡單[*1]，然後生存吧！在明悟的[*3]路上踏步吧！」

[*1]希伯來原文形容詞及名詞「peṯî」，本義指：缺乏經驗的、容易受誘騙的、需要受教而有能力學習的青少年。

[*2]希伯來原文由兩個字組成：「ḥăsar-lēḇ」（lacking/in want of + heart），本義即「缺乏/不足－心［智？］」。

[*3]希伯來原文「bînâ」，來自動詞「b-y-n」（to understand；去明白），故名詞該解作「明白、明瞭、明悟」等。

          智慧小姐因為「新居入伙」，親自準備「入伙宴」。至於這座房舍所代表的意思，則各家學說各有說法，從像建築師般設計好之後著手建築的宇宙創造，到一座皇宮或聖殿的建成，到猶太智慧傳統的形成，到一首屬智慧傳統的詩歌（即本篇）的文學構築，到一系列智慧傳統詩歌（如箴一至九章）的集成，到貴族大宅的落成，到學生書塾的建成等等。然而，龐杜認為（Perdue, 2000:150），如果我們從《箴》第八章對智慧的描寫一直讀下來，就可能會得出她的房舍（或殿宇）是有多重意思的結論：宇宙（見8:30：智慧乃設計和建造宇宙的技師）、宮殿（見8:12-21：智慧乃統治者身份地位的來源）、學塾（見8:32-36：智慧教訓兒童）。此詩作者把這些層次的意思結合起來，使讀者視智慧為那創始和維持宇宙的、充滿生命力的神聖創造力和支撐力。智慧更化身於猶太智慧傳統和其導師團之中，向那些向她學習的人提供生命和安康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就在智慧的建築竣工之時，她宰獻了她的牲蓄，調製好她的美酒，並佈置好她的餐桌。然後，她派人去邀請那些心智簡單的人來參加她的盛宴。在古時，由於物質匱乏，黎民百姓甚少吃肉喝酒，通常只有在宗教節日的祭祀場合才有此機會──即使在澳門，上兩代人應該仍有這經驗：『劏雞還神』或『大時大節才吃肉』。由此足見該宴會場面之盛大，食材之豐盛。唯一特別的是，智慧所邀請的，並非宗教儀式的擁躉，反而是那些未受教化的人，使其得到生命。

          智慧的侍女邀請那些心智簡單的人參與的，其實是場生命盛宴。因為那些未受教化的人擺脫他們的愚笨和單純的行為，他們開始享受到的並非字義上的大肉美酒之宴，而是透過擁抱智慧所達致的生命盛宴，當中所提供的，是超越口腹之欲的人生見解和生命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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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-12節：智慧訓言

【7】那糾正自吹自擂者的人，自取其辱。那責備邪惡者的人，［自招］傷疤。

【8】不要糾正自吹自擂者，免得他憎恨你。［你要］糾正智者，讓他［喜］愛你。

【9】［你要］給智者［？］[*4]，他將變得更有智慧。［你要］使義人知道［？］[*4]，他將增加學問。

【10】智慧的開始就是敬畏上主。對那位聖者的認識就是明悟。

【11】因為藉著我，你的日子倍增。生命的年數將加於你。

【12】如果你有智慧，你是為自己而智慧。如果你自吹自擂，你將自作自受。

[*4]在希伯來文本中，這節的動詞「給」（n-t-n, qal）和「使…知道」（y-d-ʿ, hiph）都沒有直接受詞（direct object）。由於我們可勉強把後者理解作「告知」（to inform），並引申到「教導」（to teach），則句子尚說得過去；但前者沒有了直接受詞則語義不明。也許是為了解決這問題，希臘譯本《七十賢士本》就為動詞「給」補上受詞「ἀφορμήν」（opportunity＝機會、機遇）。現時不少譯本都各自補上不同的字詞來嘗試理順（但同時就污染了原文）。如《思高》把這句譯作：「你若指教明智的人……」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在邀請了心智未成熟的人來到她的盛宴之後，智慧開始以導師的身份來訓示生命之道。某程度上，這六節過場就是這場盛宴的美酒佳餚，使人走生路避死路的食糧。她勸喻學子們不要白費心機去糾正那些自吹自擂（＝懶叻、認叻）的人，因為他們本就好爭辯、剛愎自用（見箴21:24），不會受教（見13:1）。可與輕慢高傲的人可比擬的，是那些心地邪惡的人，他們不講道德、行事輕佻，根本沒能力學習得到猶太智慧傳統所傳授的、根本就是公義化身的智慧。相反，即使本身已是智者和義人的人，他們若繼續受教，則可不斷增進智慧和公義（見9:9）。說到底，對智慧與公義的追求，乃一生的功業。在蓋棺之前（甚至之後），誰敢說誰已達致心智和個性的化境！

          在傳授了基本人生道理之後，智慧回到其基礎。這是常被傳誦的一句：「智慧的開始就是敬畏上主」（10節）。這句話在《箴》的第一部分（一至九章）的開始時已出現過（見1:7），因此，這首尾呼應的寫作技巧彷彿讓我們知道，我們已差不多來到一個部分的結束。龐杜認為（152），對寫下或蒐集這部分的智者來說，那讓人對天主有所洞察並藉人的個性現身的智慧，並非單憑人天生的智力可追求，而是天主賜給那些敬畏祂的人的恩物。此外，隨這份智慧而來的，除了對天主的一點理解外，還有延年益壽的許諾（11節）。這正好與輕慢高傲的人的自作自受相對比（12節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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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-18節：愚昧之筵

【13】愚昧小姐，庸庸碌碌。她心智簡單，甚麼也不知道。

【14】她坐在她房舍的入口，她坐了在城中高處的寶座上，

【15】她在向路過的人叫喊，向那些往前直行的人［叫喊］：

【16】「誰是單純的[*1]，［就讓他］轉向這裏吧！」。對那失心的[*2]，她便說：

【17】「偷來的水是甜的；躲起來［吃？］的麵餅是美味的」。

【18】他不知道［有許多］死魂在那裏。她所叫來的人都在陰府深處。

這是《箴》第一部分的最後一首詩歌的最後一段詩節。很明顯，這是這首詩歌的首尾呼應。與那些給予生命、延年益壽的智慧之筵相比，等待著那些沒有接受智慧小姐卻接受了愚昧小姐邀請的人的，就是這段詩節中所描述的禍劫。

          愚昧，希伯來原文陰性名詞「kəsîlût」，本義：笨、粗魯無禮。在猶太智慧文學中，愚昧的人就是指那些心智不足、無法接受訓示、愚笨地行事和說話、違反天主法律的人（見箴1:22; 10:23; 12:23; 15:2, 14; 18:2）。愚昧的人的結局只有滅亡（見詠49:10-11；箴1:26）。

          究竟愚昧小姐是個怎樣的角色呢？看起來，她有點不知羞恥，她並非站在，而是坐在她家門前。但她同時也坐在「在城中高處的寶座上」（14節），那麼她也可能是個神祇或皇家人物。就像她的對手智慧小姐一樣，愚昧小姐也邀請那些未受教化的人到她的住處。然而，她的宴會卻不在光天化日之下，而是要躲起來吃、要喝偷來的水。她的食物，不可使人得生命，卻把他領到死域的深處，不得超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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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 今天讀經一所截取的，乃箴第一部分的最後一首詩歌。此詩對比了智慧小姐的生命之筵與愚昧小姐的死亡之筵。猶太智慧傳統的二選一教育與申命傳統中的非常相似。後者以對梅瑟律法（Torah；或指《五書》）的遵行與否來論及生與死的決擇。而當智慧小姐在箴的這部分最後一次開口說話，就再次重覆了「智慧的開始就是敬畏上主」一句，以作首尾呼應。畢竟，只有智慧才可使人長壽。

願上主祝福你、守護你，願上主使祂的臉光照你，施恩於你，願上主仰起臉眷顧你，賜你平安！（戶6:24-26）

梁展熙

參考書目：

Koehler, Ludwig, Walter Baumgartner, M. E. J. Richardson, and Johann Jakob Stamm. The Hebrew and Aramaic Lexicon of the Old Testament. Leiden; New York: E.J. Brill, 1999.

Perdue, Leo G. Proverbs. Interpretation—A Bible Commentary for Teaching and Preaching. Louisville, KY: John Knox, 2000.